2009年7月2日星期四

介绍

许有彬要出新书咯!!!兴奋~~~出的时候一定会买的~~

那书叫“鹅卵石”。我去他的blog copy some 情节:




《鹅卵石》首三章
1世界原来那么不公平。大人们都蛮不讲理。我承认,有时候,我瞒着爸爸妈妈玩电脑,通宵达旦不眠不休;有时候,我懒惰起来什么都不做,第二天才去学校抄朋友的功课;有时候,老师叫我们翻开课本,课本够大,我就用课本挡住脸孔打盹。除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坏习惯,我基本上是一个诚实善良的好孩子,没有做过什么坏事。可是,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我?我知道,我有点胖,有baby face,有酒窝,很可爱。可是,可爱不是罪过,有酒窝不需要遭人妒忌,为什么他们忍心蹂躏我13岁弱小的心灵?他们是我的家人,我最亲爱的家人。长久以来,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陈家三代单传,备受宠爱,家中地位排第一。现在我才知道,这只是美丽的错觉!终于理解家中地位的排序:爸爸、妈妈、大姐、二姐、我(陈大同)。我简直连一条狗都不如!想到家中那条狗,更教我悲愤难平。如果连狗也算进去,家中地位的排序是:爸爸、妈妈、大姐、二姐、一条癞皮狗、我。事实,有必要这么残酷吗?一条癞皮狗比我还自由,无需参与会议。家庭会议定在每个星期六晚上召开。家庭会议的开场白,个个都惺惺作态,虚情假意。“同同,你好?”妈妈跟我握手。“弟弟,你好?”“弟弟,你好?”两个姐姐跟我握手。“弟弟,你好?”爸爸也跟我握手。有这样的爸爸:叫自己的儿子作“弟弟”,叫自己的两个女儿作“大姐”“二姐”,叫自己的老婆作“妈妈”。我是不是应该叫爸爸作“哥哥”?他以为自己还小,以为家中的地位排序是:妈妈、大姐、二姐、爸爸、一条赶不走苍蝇的癞皮狗、可怜的陈大同。爸爸以为他年轻潇洒,风流倜傥。相对的,妈妈以为自己人老珠黄,风烛残年。今天的家庭会议,由妈妈主持。“同同,今天轮到你感恩。”家庭会议是这样的,先“你好”、握手,然后其中一个说一些感恩的话。这个星期轮到我感恩。“今天全家人能够开会,我们感恩。”我诚恳地说。“太短了!”二姐批评。我瞅一瞅大姐,大姐也附和二姐说:“唔,太短了。”非要我啰嗦不可。我只好说:“今天爸爸没有外遇,妈妈没有生气,大姐没有人约会,二姐没有中选为演员,大家能够在这里开会,我们要感恩。”全部人脸色骤变。没有人喜欢诚实的孩子说真话。我说的句句属实:爸爸好像有外遇,妈妈每晚和爸爸吵吵闹闹。虽然在我面前,他们佯装作若无其事,摆出一对恩爱夫妻的样子,可是,他们在房间里吵得天翻地覆,又不要装隔音设备,而我不是聋的,怎么可能听不见?我在隔壁房饱受精神煎熬,玩电脑游戏时频频失误,水准大跌,快要失去江湖霸主的龙头宝座了。至于大姐,她自己说过,没有男生愿意跟她约会,她只好从大学校园赶回来。二姐参加学校话剧组,想当女主角,结果在第一次选拔时就被淘汰出局。没有机会排练话剧,她才一路淌着眼泪搭巴士回来。大姐和二姐都是失意人,心头充满怨怼,我这个乖巧听话的弟弟就无端端遭殃了。我说出真相,家里四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。没有人愿意面对事实。爸爸比较奸诈(爸爸说做商人就是要奸),所以他最先发出嘿嘿嘿嘿的奸笑。爸爸说:“嘿嘿嘿嘿,感恩,感恩。这个星期轮到我主持唱歌节目。今天,我们唱《两只老虎》。大家一起来,要做出动作。两只老虎,两只老虎,跑得快……”爸爸装出可爱的样子。每次轮到他主持唱歌,每次都是《两只老虎》。他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。有这么一个幼稚的爸爸,我不知道应不应该长大。妈妈(会议主持人)懒洋洋地说:“现在请各自报告下个星期的活动。”“下个星期,我在学校有一个生活营,我得回到学校去。”二姐念独中,住在学校宿舍,每个假期她都有生活营。换句话说,学校假期她也不想回家。“下个星期,我要赶一个assignment,可能忙得几晚都没有时间睡觉。”大姐总是在说念大学是一件很苦的事。真不明白她何苦要去念大学,自讨苦吃。“下个星期二,我要去中国公干几天。”爸爸在中国广州有生意,每个月必定飞去中国一趟。他的离开,我们已经习惯。他不在时,没有人会思念他。“我也跟着去。”妈妈轻描淡写地说。“你也去?”大姐和二姐感到惊奇。我不觉得奇怪。妈妈以为爸爸在中国有外遇,所以她要跟着去侦查清楚。爸爸证实了我的想法。“就如刚才弟弟所说的,妈妈以为我有外遇。这是一场误会,因此,我特地邀请妈妈跟我一起去中国,让她了解我工作的情况,解开心结。”下个星期,爸爸妈妈不在,两个姐姐不在,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,自由自在,真是太好了!感恩!感恩!“同同,你呢?”妈妈问。“我没问题,我一个人在家,我会自己照顾自己,你们不必为我担心。我会自己煮面吃,我会自己读书……”我会玩电脑玩到天亮,睡觉睡到天黑。我会十分开心,天天吃速食面,好好爱自己。“同同,我们知道你一个人在家很寂寞,就替你安排了节目。”妈妈虚假地一笑。不要安排我去假期补习班,不要!好啦,安排我牵狗去大便。“弟弟,我已经替你报了名,下个星期,你去住在忘忧农场。”爸爸盯住我,等待我的反应,以为我会感激地搂住他。“什么是忘忧农场?”我一头雾水。二姐抢先说:“那是一个戒毒所,最适合你的地方。”“我没有吸毒……”“你中电脑毒!”大姐二姐同仇敌忾,同声谴责。“那里没有电脑?”“是!”二姐幸灾乐祸。“也没有电视机!”大姐补充。“哈哈哈!”天哪!没有电脑,没有电视机,我会死掉!妈妈安慰我:“你爸爸说,忘忧农场是一个好地方,六天很快就过去了。”六天?我一天都活不下去。爸爸企图说服我:“那个农场,环境优美,空气清新,是一个让学生减压的好地方。”回到古代去减压?那是大人需要的减压方式,不是我。我只要一台电脑就能减压。“我可以不去吗?”我近乎哀求地说。“不可以!”两个姐姐丧失天良,没有同情心。“我在上个月已经替你报名,给了订金,你这六天的住宿可不便宜。”爸爸说出他的大恩大德。“这不公平,你们不尊重我,没有先跟我商量就替我报名。”我抗议。“爸爸愿意把钱花在你身上,已经对你很公平了。”妈妈居然帮爸爸说话。一定是妈妈要跟爸爸去查案,家里没有人照顾我,才把我送去那个鬼地方。“可以不可以再让我考虑两天?”我试图用缓兵之计。“你没有选择,这是沉迷电脑的处罚,是一项公平的判决,你非去不可!”二姐残酷地说。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善良可爱的好孩子?我差点儿崩溃了。“好啦,弟弟,不要破坏气氛,明天我再跟你单独谈。”爸爸圆滑地说。谁破坏气氛啦?接下来的家庭会议,我的心情完全被破坏了,无心参与。根据议程,接下来是大姐分享心得。她跟大家上课,谈金融风暴、经济海啸。我听不懂,也不想听。她说完,是分享食物环节。这一天,由二姐做东。她买了棒棒糖请大家吃。二姐给我一支古怪口味的,我搁在一旁,不吃。妈妈对我说:“同同,又是感恩的时刻了。”大家站起来,手挽手。我郑重地说:“我们一家人能够团聚在一起,完成这个圆满的会议,做了一个公平的裁决,处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,大家都感到十分痛快。我们谢天谢地,感恩。”

2我打开电脑,启动“谷歌”搜索器,键入“忘忧农场”。大新闻!两个月前,有一个住在忘忧农场的17岁少年遭水溺毙。轰动一时的大新闻,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两个姐姐居然不知道。这也不奇怪,爸爸看报纸,只看政治新闻和经济版;妈妈不看报纸,只看电视,关心的是TVBS的台湾新闻,不知道马来西亚发生什么大事;大姐功课忙,睡觉都没有时间;二姐只注意娱乐新闻,其余一切不管。叮!我想到一个好法子。我只要翻开旧报纸,找出这个少年在忘忧农场溺毙的新闻,爸爸一定会改变主意,不敢逼我去忘忧农场。不然,哼,我也溺毙给他看,让他断后,对不起十八代祖宗。这个少年叫做朱树凯。朱树凯了不起,年年考第一。他年底报考SPM,老师预测他会考取16个A1。家长和老师对他有太大的期望,给他太大的压力。假期前,他连续旷课两天,家长和老师都不知道他的行踪。有一个好心的老师,出钱资助他去忘忧农场,以便纾解他面对的压力,谁知反而害死他。朱树凯可能因为压力太大,跳河自尽,结束自己17年的生命。考试压力逼死学生,这样的新闻应该给爸爸妈妈看,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逼我读书?不过,也有另外一种说法。根据警方的调查结果,朱树凯不是死于自杀。朱树凯的死因,纯属意外。溺毙朱树凯的大河虽然有十多米宽,只有一米深,不及大人的腰部,可涉水而过,没有危险。朱树凯的意外,是20年来第一遭。事出有因,当晚山林连绵大雨,引起山洪暴发,河水猛涨,湍急的大水把朱树凯冲走。当晚,朱树凯可能只是站在河岸边,没想到洪水忽然涌来,把他卷入河中。他的遗体漂流了两公里,才被河边大树根搁住。据说,那一晚,不只河水上涨,整个忘忧农场都遭水灾,水深约二尺。忘忧农场的主人强调,溺毙朱树凯的大河不属于忘忧农场范围。朱树凯在半夜擅自离开农场,走到河边不幸溺毙,与农场的管理无关,农场恕不负任何责任。这则新闻也应该给爸爸看。看,如果让我住在那里,半夜出来河边小便,也会被水卷走。爸,如果你坚持要把我送去农场的话,很可能我就是下一个朱树凯了。到时候,你跟农场理论,他们也不会负责任。对了,这样跟爸爸说,爸爸一定怕到半死,不会让我去农场。他一定要我留在家里,让我玩电脑玩到疯掉。哈哈哈!我对朱树凯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,顺便“谷歌”朱树凯一下。哇!原来很多人都在谈论着朱树凯的死因。有人说他是因考试压力而死的,借故谴责考试制度。有人说他是意外坠河死的,劝人“欺山莫欺水”。有一个说法,更吸引我。朱树凯是被水鬼捉去的。朱树凯不是第一个被洪水冲走的。20年前,同一地点也曾经发生洪水,把一个巫裔少女卷入河中。同样的,那个少女的尸体也是搁在树根下,情况和朱树凯完全相同,朱树凯只不过是重演那个少女的死法。少女死后,她的鬼影常常浮现在河中,尤其是月圆之夜。夜间在河边垂钓的村民曾多次看见女鬼。他们瞥见女鬼从河中冒出来,浑身湿漉漉。女鬼美不美?相貌如何?村民说没看清楚。他们不敢正视。他们说,遇见女鬼要“视若无睹”,不可直视,更不可旁窥,身体不可轻举妄动,鼻子嘴巴屏住呼吸。两三分钟后,背后有飕飕凉意,即女鬼已经离去。村民说,要是他们敢正眼直视,现在早已死于非命。朱树凯会死,想必他不懂规矩,眼睁睁盯着女鬼,犯下大忌。有一个署名“大祆”的网民,说他亲眼目睹女鬼现身。他半年前住在忘忧农场。那时他拿着相机,伏在地上拍摄月亮。由于他没有带三脚架,只好把相机架在一块石头上,低身拍摄。寂静的夜晚,忽然河水噗嗵一声。他转头看去,看见女鬼从河中冒起来。女鬼长发披肩,貌似二十余岁少女。他先是吃惊,想拔腿逃命,后来灵机一触,他想,如果能拍摄女鬼的照片,一定是举世轰动。于是他壮起胆子,举起相机,朝河中瞄去。可惜,女鬼已经倏然而逝,不见踪影。“大祆”说,如果有机会,他愿意再去忘忧农场一趟,拍摄女鬼的照片,贴上网让大家欣赏。我翻查日历,下个星期,正逢农历十五,月圆之日,女鬼出现。如果让爸爸知道忘忧农场有女鬼,爸爸肯定不会让我去。想到爸爸不会让我去,我就心痒痒,有一股想去忘忧农场的冲动。别傻了,我去农场做什么?我可以拿新买的数码相机去拍摄女鬼的照片,把女鬼的照片贴上网。唔,不错。我可以查明朱树凯的死因,把故事贴上网。唔。白天做侦探,晚上找女鬼,去忘忧农场还有什么好玩?既然是农场,一定有牛羊吧。我可以烤羊肉,锯牛排,吃牛腩面。吃完,抹抹嘴巴,来,给我一杯新鲜羊奶。(要不要弄热?)就弄热吧!天天吃大块肉,喝大碗奶,我太高兴了。有鸡吗?(有。)什么鸡?(肉鸡、蛋鸡、甘榜鸡。)现在不吃鸡,给我两个半生熟鸡蛋。(好。)有没有胡椒粉?(有。)有没有酱油?(有。)(今晚想吃什么夜宵?)给我半打烧鸡翅。(要不要抹上蜜糖?)要。我就整天吃吃吃,吃很多很多肉。我最喜欢吃肉了。妈妈不让我吃太多肉,怕我太胖。在农场,妈妈看不到,我吃吃吃,鸡肉鸭肉牛肉羊肉。吃很多肉,不怕胖。我会减肥。我跑步,跑跑跑,赶鸡鸭,赶牛羊。我想太多了。农场有没有这样好?没有。没有电脑,没有电视机。回到古代,我能生存吗?不能,我一定会无聊到死掉。最后决定,不要去农场。明天告诉爸爸,有一个叫做朱树凯的少年死在忘忧农场附近。我不是要去查朱树凯的死因吗?我和朱树凯非亲非故,干吗要查明他的死因?我不是要拍女鬼的照片吗?拍得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。最后的最后决定,去还是不去?再给我一个理由。我继续看关于朱树凯之死的网页。朱树凯死的时候,手中紧紧攥住一个鹅卵石。鹅卵石上面,绘有一颗红心。一个鹅卵石,一颗心,留下一个谜……

3坐在爸爸的汽车里,我不敢说话。我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,除了玩电脑以外,别的事情都不会瞒着爸爸妈妈。我怕我一个不小心,漏嘴说出朱树凯溺毙的事,爸爸就会把车拐回头,不让我去忘忧农场了。爸爸和我坐在车里,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。爸爸一副得意的样子,一定是以为他教导有方,说服了我。他以为我会乖乖听他的话,去忘忧农场学习过健康的生活,重新做人。我不是爸爸的悬丝傀儡。我没有想要改变自己。我去忘忧农场,不是因为爸爸,是因为我自己,我有我的目标。我要去拍鬼的照片,然后把照片放上网,吓死全世界的人。不过,这不是我的目标。我的目标是,去查明朱树凯死亡的真相。朱树凯死时,攥着一个有红心的鹅卵石。这是一个精彩故事的开端。我要把这个故事写成一部长篇小说,贴上网。小说的名字就叫作《鹅卵石》吧。这将是我第一部长篇小说,奠定我作为网络小说家的基础。成为网络小说家,是我的梦想。为了实现我的梦想,我必须到现场去侦察,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。我还不知道《鹅卵石》将是一个什么故事,也许是一个鬼故事,也许是一个侦探故事,也许是一个爱情故事。不管什么故事,好的开始,是成功的一半。我对《鹅卵石》有信心。想到这里,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。我瞒着爸爸,冒着生命的危险,进行这么重大的任务,我的心里诚惶诚恐,对爸爸有点儿过意不去。爸爸正在收听股票行情。“咻!”爸爸关了收音机。“你去忘忧农场,过的是群体生活,可不像在家里。”“知道啦。农场里有多少人?”“二三十人吧?忘忧农场里有五间男生宿舍,五间女生宿舍。现在是学校假期,相信会爆满的,幸亏我在一个月前就替你报名了。”“爸爸,你对农场的事很清楚?”“农场主人蔡先生是我的好朋友。他本来是银行经理,受不了工作压力,才出来开农场。蔡太太是教师,辞去教职,帮忙丈夫打理农场。蔡先生有一个女儿,叫蔡诗诗,天天都在农场帮忙。蔡诗诗是一个勤劳孝顺的好女孩,你应该多多向她学习。”爸爸呶呶不休。“知道啦。”“在农场,过群体生活,你不能那么自由自在。人家吃饭,你就要吃饭。三餐要吃得饱,知道吗?”“有没有牛排?”“啊?”“有没有烤羊肉?”“嗯……”“农场不是有很多牛羊吗?”“噢……我不知道。”“我知道农场还有一条大河。”我脱口说出。“的确有一条大河。”“爸爸,你不怕河水把我冲走?”“不会的啦。那条河很浅,河水才到我的大腿。”“到你的大腿?爸爸,你去过?”“两年前去过一次。那时宿舍刚建好,蔡先生邀请我去,我住一个晚上。”“你住在农场时,有没有看见鬼?”“鬼?不要迷信,这世界上哪里有鬼?”爸爸和我的信念不一样,他相信的,我不相信;我相信的,他不相信。这就是代沟吧。爸爸说话有矛盾,他来过农场,却不知道农场有没有牛羊。“农场快到了。”爸爸指着路边一个箭头。箭头写着“忘忧农场5 km”。我们经过一个马来甘榜,随着指示牌弯入一条黄泥路。黄泥路左边都是荒地,长满杂草。黄泥路右边是一条大河,大河的另一边是树林,树林那边的地势渐渐升高,形成一个斜坡。我凝望大河。一个17岁少年就死在河里。河流平静得令人厌恶,像一个做错事又不承认的孩子。两个月前它刚刚夺取了一个少年的生命,现在却装作若无其事,仿佛一切与它无关。河心展示着它的清澈纯洁,流水婉顺自然,表面还漾着叫人怜惜的粼粼波光。车头突兀向左一转,我身子往右晃去,鼻子撞到车窗玻璃。“哎哟!”我扁平的鼻子更加扁平。“到了!”爸爸紧急刹车。汽车停在草地上,引擎嘎嘎叫着,爸爸匆匆下车。等到我“安全着陆”(草地有些水渍,我怕弄湿了布鞋),爸爸已经把我的两个大皮箱拖下车。我们前面有一座深褐色的高脚大楼,有如旧时木制的马来宫殿,左右两翼展开,中间有一座两层楼房,楼房上漆有四个大字:忘忧农场。大楼后面有山坡,山坡上建有一间间小茅屋,最高处还有一座别致的暗红色小楼房。大楼左边是一片田地,有一畦畦的田,有一垄垄的菜,有一簇簇的香蕉树,有攀藤的架子,有遮雨的棚子,哪里有牛羊?“诗诗,你好?”爸爸大声呼叫。大楼里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,走下楼梯。她大个子,短发,方脸,眼睛细长,嘴巴阔大。“陈叔叔,你来啦。”诗诗走过来。“这是我的儿子,大同,我把儿子交给你了。弟弟,叫姐姐。”“姐姐。”我含糊地叫。诗诗没有看我,只管对着爸爸问:“他有手机吗?”爸爸问我:“弟弟,手机呢?”我从裤袋摸出手机。爸爸夺过手机,把手机交给诗诗。爸爸拍拍我的肩膀。“听姐姐的话,我要走了,拜拜。”我问爸爸:“我晚餐吃什么?”爸爸上车。“不用担心,姐姐会照顾你的。”爸爸关车门。我再说什么也是徒然的,他不会听见。我转身问诗诗:“我晚餐吃什么?”诗诗冷冷地睃我一眼。“吃青菜,这里吃素,天天吃青菜。”我中计了。爸爸知道,我只吃肉,不吃青菜。“爸爸!”爸爸透过车窗玻璃对我一笑,向我挥挥手,踩踏油门。只见汽车急速转弯,排气管向我吐一口白烟,汽车便呼啸而去。“爸爸!”我哭叫,追赶爸爸的车。爸爸的车在黄泥路上颠簸,摇摇摆摆疯狂飞奔,分明是逃脱我。我如被遗弃的孩子,站在草地上嚎啕大哭。“男孩子也哭?笑死人。”诗诗站在一旁叉腰讪笑。“我喜欢哭就哭,要你管?”我哭着对诗诗怒吼。“你就是要我管,要不然你爸爸才不会把你交给我。”诗诗摇着我的手机。“手机还给我!”我指着我的手机。“你爸爸也把手机交给我管,就是要我管,怎样?”诗诗说完,撇头不看我,大摇大摆走回大楼去。大太阳下,可怜的我,还有两个大皮箱。“帮我把皮箱搬进去!”我呼喝。大楼里传出诗诗慵懒的声音:“我又不是你的工人。”我望着大楼的招牌:忘忧农场。什么忘忧农场?简直是添忧农场,增添我的烦忧。我哭得太用力了,出了一身汗。够了。抹干眼泪。化悲愤为力量,提起大皮箱。皮箱很重。放下来。不提了。让两个皮箱立在太阳下。前面是大楼。诗诗在大楼里面。我不想进去。我反方向而行,步行向河边。河边有一棵大树,大树旁有一个竹棚。竹棚好像一张床,四根粗竹作桩子,紧密排列的圆竹铺成榻子。我快步走过去。脱鞋。爬上竹榻。竹榻很干净,表面油亮油亮。应该是很多人躺过,磨出亮光来。我躺下来。风从我头部吹向脚,好像有一把大扇子在我上面为我扇凉。我卷起上衣,露出大肚皮,让微风摩挲我的肚皮。微风能够安抚人心。不要伤心了。陈大同,伤心也无补于事。既来之,则安之。流水声催眠着我,我很快入睡,睡得很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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